如今,我在耶鲁大学念本科。在耶鲁,有十几个大学生合伙住在校外一所他们称之为“绿色之家”的房子里。他们每天细心地回收易拉罐、玻璃瓶子、废纸,将它们分类后放进垃圾箱,美国市政环卫卡车会将垃圾箱运走。这些人将“混水”再次利用,也就是说,在淋浴时把下水口堵上,浴后将带有肥皂液的洗澡水装到桶里冲马桶。为了不浪费食物,他们甚至从一个高档食品店的垃圾堆中捡回自己所用的大部分食品。夜半时分,他们开车到达这个商店,轻轻地跳进像汽车大小的废物箱,捡出仍然新鲜的未开封食品。他们能找到牛奶、鸡蛋、面包、甜点、巧克力、浓缩汤、蔬菜,甚至冰冻比萨和豆浆。“绿色之家”的多数成员不仅是素食主义者,还是温和的“白食者”,也就是说,他们所吃的大都是白来的。当然,这些同学是力图给地球留下尽可能少的“生态脚印”。
绿色之家成员的道德信念以及对世界的看法有时好像宗教信仰一样左右着他们的一切,他们以在城市能想到的最虔诚的环保方式来生活。在全美,还有一些虔诚的环保主义者住到了没有电力网的地方,在荒郊野地盖起小屋,没有自来水,没有电。这些人对环境破坏与废物堆积感到失望,便与造成环境破坏并使之长期存在的现代社会断绝了关系。这种禁欲式的抵制商品消费可能是环保主义最有戏剧性的一面,它导致的文化骚动可以引发政治与经济的变革。实践这一理念的人将精力集中于个人所做出的牺牲,希望自己的理想和禁欲主义能够像宗教一样四处传播。
但是,环保主义者专注于放弃个人消费的一个缺点在于,这一做法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忽视了那些破坏环境的更主要原因,而个人选择消费还是不消费对那些重要原因是不起作用的。我们的政治与经济制度远未完善,环保主义者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在政治与经济上发起环保运动。此外,老派的环保主义者常常以为工矿企业反对环境保护,可事实上,在能源顾问的帮助下,成千上万的美国公司正在发现自己有多少钱是通过节约能源与企业内部的废物利用、既利于环保又提高效率而挣来的。最近出版的《自然资本主义:创造下一次工业革命》一书(主要作者是保罗?霍金)已被译成了中文,由于该书带来了企业家对环保态度的转变,应该获得赞扬。
但很矛盾的是,美国既是全球环保主义的诞生地,可又是世界最大的能源消费国。当年作为欧洲和美国文学艺术运动的浪漫主义发现“上帝存在于大自然中”,这对美国人的思维产生了长期的强有力的冲击,这是从十九世纪中间的三十几年开始的,尤其是哲学家梭罗(1817-1862)的著作重新受到关注,有助于在他去世100年后发起了现代环保主义。然而今天,美国人口占世界5%,所排放的二氧化碳却占全世界总量的24%。像其他富裕国家一样,美国解决了空气与水的污染,但对有史以来环境遭受的最大威胁———全球气候变暖,美国仍是最主要的肇事者。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矛盾的情形呢?
实际上,多数环境方面的毁坏并不能归罪于人们个人的选择,反之,我们每个人都被锁定在某个体系中,重工业在这个体系中对生态犯下了主要罪行,但它们受到浪费自然资源的经济制度的扶持。美国政府给予公司采矿的权力,将国家森林向伐木业开放,实际上都是免费的。而这些大公司又花数百万美元搞公关,来确保立法的政治家们继续这种政策。其他政府补贴还支持好几种污染行业。当政府拨款兴建新的高速公路的时候,就是在补贴汽车工业,而忽视了铁路和公交系统。造成污染的企业并没有对产生有毒废物以及空气、水的污染等方面付出真正的代价。对于很多环境问题,解决的办法在于组织机构的政治压力和企业变革。
多数人都会同意中国新提出的“绿色gdp”是对环保经济的明智选择。当然,我们也不应该忘记,环保主义者常常被象征性的姿态、空洞的谈话与不履行的条约所欺骗,就连布什总统,这位在环保方面比历史上任何一位总统做得都差的人也掌握了说空洞的环保词藻的艺术。因为他知道,如今环保主义的方方面面几乎吸引了全体美国人,人们欣赏大自然,向往着有洁净空气与水的大自然。
但是务实的环保主义者要求的不仅是词藻,不仅仅是文化上的变化,它要求一种史无前例的政策,将宝贵的自然资源的价值统筹在经济体系中,它需要新的组织机构和企业的承诺。谁还有什么好主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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