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婉容的早餐’

　　


　　去年年底以来，李国文先生一篇“婉容的早餐”一文广为流传。婉容何人?末代皇帝溥仪的‘正宫娘娘’，何时的早餐?民国十三年(1924年)，也就是溥仪逊位后的第13年。什么背景?溥仪虽然下野，且赖在宫中不走，直到冯玉祥的部队进驻北平，派部将鹿钟麟带兵进宫去赶，鹿问：“你到底愿意做平民，愿意做皇帝?若愿做平民，我们有对待平民的办法;若是要做皇帝，我们也有对待皇帝的手段!”就这样，在压力之下，溥仪一伙在三个小时内被仓促的逐出宫外。事后，俞平伯进宫公干，在储秀宫(婉容的住处)中发现了一份婉容的早餐餐单，俞平伯将其抄录下来，这份早餐餐单得以传世。由于溥仪一家被逐出事发突然，这份餐单应该是他们日常饮食的真实写真。
　　在这张早餐膳单上，计有菜肴十六道(膳房郑大水恭作)：清汤银耳 、炉肉熬冬瓜 、炒三冬 、鸭条烩海参 、葛仁烩豆腐 、红烧鱼翅 、炮羊肉 、烩酸菜粉 、锅烧茄子 、红烧桂鱼 、炒黄瓜酱 、干炸肉 、大豆芽炒各达英 、黄焖鸡 、摊鸭子、木樨汤，以及热汤面和熏菜两道： 酱肘子 (北方称蹄膀为肘子)、熏肝。
　　还有蒸食十二种(厨役郑恩福恭作)：猪肉馒首 、烙饼 、抢面馒首 、包金卷 、紫米膳 、白米膳 、小米膳 、甜油炸果 、咸油炸果 、粳米江豆粥 、小米粥 、香稻米粥。
　　从这张早餐菜单看，有如下的问题：
　　1 杀生严重 一顿早餐使用了猪肉、羊肉、炉肉、海参、鱼翅、鸡、鸭、桂鱼和鸡蛋为食材。据有些资料分析，仅猪肉一项，就用了16斤之多。
　　2 极不健康 基本是肉食为主。有限的几个素菜都是炒菜，没有一点绿叶菜和水果。
　　3 铺张浪费 这个仅供婉容一人享用的早餐10个人也吃不完。浪费掉的不少于95%。一顿普通的早餐还用了鱼翅和海参等贵重食材。婉容的早餐如此，溥仪自己的呢?此外，此时溥仪逊位已13年，绝无可能再用国库开支，必是溥仪自掏腰包。可以推测他们在位时的排场必定不在此下。
　　婉容的早餐还引起我们更深层的思考。婉容的早餐是中国所谓‘宫廷膳食’的一个缩影，而中国的宫廷膳食虽然享用者寡，却流毒深远。长安语曰：‘城中好高结，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 豪富之家的饮食虽然做不到像宫廷那样奢华，但铺张浪费、肉食为主、杀生严重的‘精髓'却学到了家。而豪富之家的饮食又影响到了普通百姓，以至于有些人现在生活有点富裕了，就用大量的肉食来显扬自己的经济能力，例如一些农村中的婚嫁，席开百桌，每桌上的猪肉、鸡、鸭等都以小脸盆来满满盛装，以此为荣。在城市中的一般宴请，主人看到桌上餐盘见底，便觉得脸上无光，不管客人是否已饱，一定要连呼加菜。新上的菜，稍动几筷，便在席后成盘倒掉。从杀生的角度看，虽然并未食用，但盘中肉食的原主因你点菜而被杀，你也同样背上了孽障。现在清宫中的‘满汉全席’也借机“复活”了，要知道‘满汉全席’不仅仅是号称一百多道菜，关键在于菜谱中搜罗了山鸡、狍肉、鱼唇、鹿筋(鞭)、驼峰、熊掌、赤贝、野猪肉、野鸭肉等世上罕见的食材，以奇为奢、以稀为贵。从杀生和摧残地球资源角度来看，可以称得是达到了极致。但还是有一些人，不惜巨资，要去一尝这种‘皇家筵席’。受此流毒，现在一些‘有钱人’只要是有生命的，什么都敢吃。越是珍稀，越是频临灭种的动物越要去吃。他们不在乎价格贵，不在乎物种灭绝，不在乎吃了以后对自己的健康有什么影响，唯一的目的，就是病态地显示自己的身份。既可夸耀于人前，又是一种自我心理满足。对于这种人，我们真不知道是应该谴责，还是去‘治病救人’，治他严重的心理病。
　　现在，在俞平伯抄录之后，时隔将近九十年，李国文先生又重提‘婉容的早餐’一事，我们读者拜读到李先生这篇文章，难道仅仅满足于猎奇和考证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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